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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锯齿般的尖锐疼痛不断刺激着每一条神经，赤红的鲜血像是染上了瞳孔，视野开始变得模糊，唯一清晰的对象则是眼前渐渐无力瘫倒的金发少年。

 

他想伸手去接，但是过快的心率以及承受了过度负荷的精神领域让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就像是全部的力量都被锁链禁锢住，让他喘不过气，呼吸骤然变得灼热又沉重，脸上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暴怒。

 

脑海里的回音再次响起，陌生又尖锐的声音让他更加烦躁不已。

罪魁祸首抬起头，脸上尽管憔悴不已，嘴角挂着惨淡的笑容，眯起的细长眼睛里透着狠戾，一副志在必得的表情。

 

眼前的血红更甚，已经什么都看不清了，只有烈斩发出了些微的光亮，周围出奇的寂静，只有从意识深处源源不断的嗡嗡声振动着鼓膜。格瑞甩了甩头，企图摆脱那些扰人的噪音，鬼狐和克隆人的脸交替出现着，忽远忽近，伴随着克隆人横七竖八的死状，着实令人作呕。

 

一阵眩晕过后，脑海里清晰的场景把他的意识拉回那天与那群克隆人战斗时，金被克隆人抓住了脚腕，因为自己反应慢了半拍，而金也没有及时躲开那次偷袭，敌人几乎是用尽了全力将尖锐带刺的匕首狠狠地向左心房扎下去。

 

格瑞……

 

快速涌出的鲜血，那双无助的眼睛，张着嘴却因为痛苦而一个音节都无法发出，与上一刻审问室里的如出一辙。他感觉隐隐有人在呼唤他，可是他连指尖都动不了，更别说回应自己向导了。

 

格瑞，你在那里吗？

 

胸腔里几乎满溢的愤怒和痛苦细密又紧致地缠绕着心脏，一遍遍地想挥动手中的烈斩，却还是无法动弹，他分不清这到底是幻象还是真实的场景，看到金在自己面前受伤，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缓缓倒下，格瑞已经不能控制精神领域了，情绪波动越来越剧烈，甚至逐渐向崩溃边缘靠近。

 

格瑞，你看着我……

 

金的声音越来越近，像细密温柔的流水抚遍每一条神经，身体猛然一颤，原先的不适似乎全都消失殆尽，再次睁眼，自己竟然身处一片旷野之中。

 

“格瑞！”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不远处响起，他刚一回头，突然一个小金毛直直撞进怀里，脚下没有站稳，两人一起倒在了地上。

 

“你看着我，我是金啊，不认识我了吗？”

双颊被金轻轻捏住，眼前是那张放大的少年脸庞，平时绝对不会允许别人捏脸的少将大人迟缓地眨了眨眼睛，深紫色的眸子无法聚焦，里面是少有的迷茫，双手想搭上金的腰部，却又犹豫着不敢动，似乎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幻象。

 

金看着格瑞这副模样，心脏都快被揪成一团了。

 

“你摸摸看，我就在这里，别担心。”金轻轻抓起格瑞的一只手，贴上自己的脸，格瑞用大拇指缓缓摩挲着，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才有一丝真实的感觉。

 

“我现在在你的精神领域里，不会有人伤害我的。”金继续安慰道，将自己的手覆盖在格瑞的手上，轻轻拍了拍。

 

足足花了十秒，格瑞才认出这里是他自己的精神领域，浓雾里的小木屋若隐若现，那是小时候与金共同居住的地方。

 

金跪坐在格瑞的身边，周身散发着淡淡金色的光芒，身后的龙尾巴一甩一甩，哼唱着小时候秋姐常常在临睡前给他们唱的童谣，悦耳的音符如泉水一般涌入鼓膜，抚平了强烈精神刺激造成的创伤。

 

“睡吧，已经没事了。”

 

格瑞眼前又变得模糊起来，他只记得意识在堕入黑暗前，伴随着音乐，而最后映入眼帘的，是那双清澈纯净的碧蓝双眸。

 

 

金面上是少有的眉头紧蹙，视线始终落在面色苍白、紧闭着眼的格瑞脸上，一秒钟也不肯休息。

 

手腕上的通讯器微微震动了几下，是丹尼尔总督的简讯，询问金需不需要换人手来照顾格瑞，金没有回复。过了几分钟，又从紫堂幻那里传来一条信息。

 

“我听说格瑞大人情绪不稳定，感知过载的哨兵在再次苏醒时会极具攻击性，你要千万要小心！刚才的伤口还需要再处理一下吗？对了，麻醉枪在……”

 

还没看完讯息，金就关闭了显示屏。

 

他摸了摸脖子上缠绕了好几圈的绷带。

 

其实鬼狐的精神领域根本没有问题，只是刚才格瑞那点威压根本对他造成不了什么伤害，在格瑞撤除的时候，鬼狐趁机对他进行了精神暗示，使他看到可怖的幻象，瞬间的感知过载对于五官造成了巨大压力。

 

哨兵的感官本身就比普通人敏感许多，为了保护自身，会将感官自我封闭起来，无法分辨是敌是友，甚至连人和物体都不能区分，只知道一味的杀戮，是极其危险的存在，很有可能造成误伤。

 

脖子上的划痕，正是刚才格瑞突然失控，狭小的审讯室里一度混乱，无意间造成的一道划痕，尽管伤口并不深，但是由于比较长不好包扎，才缠上了一大片。

 

金隐约能猜到鬼狐究竟让格瑞看到了什么，回忆起当时的突发状况，只记得格瑞回头看了自己一眼后，立刻双眼充血，一副要将鬼狐当场碎尸万段的表情，丹尼尔总督试图进行精神疏导，让他平复下来，可是格瑞下意识的剧烈抗拒险些使总督大人的精神触丝受损。

 

大家都不敢靠近情绪不稳定的格瑞，金正准备冲上前去拉住他，箭头突然抢先一步从意识领域里跑了出来，扑腾了几下翅膀趴在烈斩的刀背上，用爪子紧紧抓住烈斩以防自己甩出去，全身散发着浅金色的光芒，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平和温柔的波动。

 

烈斩几乎是同时变成了大白虎，顺从地回到格瑞的意识内。

 

格瑞渐渐稳定下来，但是感知过载造成的副作用依然明显，他看不清面前所有人，也听不见任何声音。在他眼里，世界只是一片红色，偶尔闪过几个残存的与克隆人战斗的记忆片段，条件反射地做出防御的姿势。

 

金不顾他人的阻拦，径直走到格瑞的面前，无所畏惧地与他对视，格瑞的瞳孔由涣散到聚焦了一瞬间，但似乎是对眼前的少年无比信任，甚至主动拉住了他的手。

 

“来，跟我走。”

金将手指竖起放到嘴边，示意大家噤声，原本丹尼尔想跟着去，放心不下只有他们两人，但是金十分坚定地摇了摇头。

 

“他是我的哨兵，绝对不会伤害我。”

 

一路上，就这么牵着格瑞回到了房间，把他平放在床上后，两人额头相抵，金阖上双眼，轻轻呼唤着名字，进入格瑞的意识领域后，将他从可怖的幻象中拉回现实。

 

尽管格瑞从来就没有直白地袒露过自己的想法，但是在遇到危险时，他永远都是优先考虑金的安危，哪怕只是受了一点轻伤，也会开始情绪不稳定，正是因为他太过在意金的情况，才会让鬼狐有机可乘。

 

鬼狐原本的算盘打得还不错，在格瑞受精神暗示时误伤了其他人时，自己可以趁乱逃走。可他千算万算，还是少算了哨兵与向导间强烈的羁绊。

 

剧烈的共鸣让格瑞在逼近崩溃边缘时保持了最后的理智，他知道自己绝对不能伤害这个名叫“金”的人。

 

他是自己的向导，是世界上理应与自己最亲密的人，他们之间拥有着比血缘更深的羁绊，这种联系深深烙印在两人的骨髓上，无法轻易消除。

 

 

眼前渐渐出现几道微弱的白光，脑袋仍然有些嗡嗡作响，每一根神经的末梢似乎都在叫嚣着痛楚，但是比起先前那种无法忍受的疼痛，现在的感觉根本算不了什么。

 

格瑞有些费力地睁开了眼，但是视野里却什么都没有。

 

眼睛上蒙了几层纱布，他刚想伸手扯下，忽然另一只手覆盖在他的手上，制止了他的动作。

 

“格瑞，你终于醒啦！”那只手捏了捏格瑞的手掌心以示安慰，语气里藏着掩盖不住的疲惫，“你的眼睛现在还不能受刺激，医生说要再过几天才能拆。”

 

“我睡了……多久？”格瑞的嗓音有些沙哑，金赶紧接了杯水，扶着他慢慢坐起身子，端起杯子让他慢慢喝下。

 

“唔……记不清了。”

 

金的撒谎技术还是一如既往的烂，格瑞唯一能确定的事情是，至少在他昏迷的时间里，金一直都没有休息过。

 

不能在第一时间看到金让他感觉很烦躁，金伸出精神触丝，给他做着精神疏导，同时打趣道：“嘿嘿，格瑞，这回终于轮到我照顾你啦！”

 

格瑞没有接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静静享受着自家向导气息将他笼罩在内的感觉，还有身上跳来跳去的小东西，最近箭头出来的频率变高了，说明金已经可以自如控制精神体，小龙带来温和又强大的波动，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受损的五官在慢慢地被修复。

 

呼吸逐渐变得平和又绵长，金以为格瑞已经睡着了，于是俯下身子，偷偷地在脸颊侧面吻了一口，没想到格瑞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往床上拽，金正准备起身，脚下一个不稳，眨眼间就被压在了身下。

 

尽管格瑞看不见，却还是低头精准的吻住了金的双唇，交换了一个无比温柔缱绻的吻。

 

“我一直在。”

 

 

———TBC——— 

 

 

你们以为我要虐金，其实我要虐格瑞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