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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完结】

金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将格瑞拖回到教堂里的。

看到格瑞缓缓倒下之后，他的大脑当机了很久，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他正双手颤抖的拿着火枪，枪口冒出的灰烟让他呛咳了几声，视线下移，只见匍匐在脚底的鬼狐微微挣扎了一下，从嘴里吐出模糊不清的几个字之后，再无声息。

几乎是刻不容缓的转身跑回格瑞身边，他的情况很糟糕，严重的外伤与失血让他脸色变得苍白，喘息也变得越来越急促，能被半拖半扶的走回去已经是个奇迹。

金从未有如此恐慌的时刻。

格瑞……会就这样永远离开他吗？

这个可怕的念头只闪过一瞬，立马甩了甩脑袋将它抛诸脑后。金已经失去了姐姐，他无法想象失去格瑞之后，会是个什么样。

金的双腿战栗着，在阳光下暴露了长时间的他也受了不少伤，幸亏血族的恢复能力比较强，他咬着牙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格瑞放倒在床上。他倒了一盆热水，拿出纱布和止血药，本想剥下被鲜血浸透了的衣服，可部分干涸凝固的血液紧紧的黏在了布料上，轻轻扯动就会有巨大的痛楚。

一定很痛……金闭上眼不忍心看，快速的用力撕开了衣服。他清晰的感觉到格瑞的肌肉都绷紧了，即使伤口没有在他自己身上，看到格瑞略显痛苦却硬撑着的样子，仿佛有一把锤子在用力敲击他的心脏。

更何况，是格瑞替他挡下的这一枪。

“嘶——”金在看到那个触目惊心的伤口后，倒吸了一口冷气。大面积烧伤的肌肤周围泛出不正常的紫黑色，他怎么都没想到，鬼狐竟然在子弹上淬了毒。

任何形式的的毒液对血族来说都不足以造成多大伤害，那些猎人应该比谁都清楚这一点。金的眸子暗了暗，很显然鬼狐他们一开始的目标就是格瑞……没想到竟然选了如此狠毒的方法，也不惜要除掉所谓的“异端”？金对鬼天盟的覆灭，原本还抱有一丝的罪恶感立刻消失殆尽。

即使用纱布紧紧缠绕住伤口，止血药似乎也没起到多大的用处，更要命的是，没有血清，无法解蛇毒。 

眼下格瑞的情况越来越糟，汗水浸湿了整个前额，顺着脸颊的弧线不停的滴下，但他始终没有呻吟出声，只是急促的喘息着，手死死攥着床单，用力到连骨节都泛白了，他强行打起精神，断断续续地说道：“金，你不要有任何负担……咳、这都不是你的错。说到底，我也只是个普通人，总会死的……以后这个教堂……”

“别说了！”金大喊了一声，打断了他，“能别像交代遗嘱一样的吗？格瑞，我、我不想让你死，我想让你跟我一起活下去。你是这个世界上对我……对我第二好的人！所以求求你，我有一个自私又无理的请求……”金声音渐渐变小，甚至尾音都带上了哭腔，但还是鼓足勇气说道：

“你能变成，和我一样的存在吗？”

空气中凝固了几秒，格瑞没有应答。

金原以为格瑞是厌恶吸血鬼这个身份，宁可作为人类死去，也不要躲在阴暗里苟且偷生，心都仿佛被搅碎了，正当想再开口时，格瑞费力地开口道：“你没必要……咳咳……为我做到这种地步，初拥对你来说负荷太重……说不定你也……”

“对不起。”金的声音闷闷的，但语气中有着不容拒绝的坚定，“这是唯一能救你的办法了。”

“我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看着你死在我面前。”

如果是为了你……什么事情我都可以放手一搏。

格瑞轻轻叹了口气：“……好。”

 

——“一旦接受成为血族，你就等于放弃了全世界。而你获得的新世界，也不一定适合你。”

 

这个压抑又血腥的仪式发生在填满冰块的浴缸之中。

格瑞全身被浸泡在冰水里，只露出了肩膀以上，斜靠在浴缸的边缘。休克状态会让他减少痛苦。金凑近格瑞的脖颈，轻轻舔舐着动脉附近脆弱的肌肤，带来些微妙滑腻的触感，接着毫不犹豫的用尖牙咬破了他的血管。这是他第一次在清醒状态下吸食到新鲜的人类血液，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对血的渴望，仅仅是几口根本无法满足空虚了几百年的肠胃，但理智又强迫他冷静下来。格瑞已经处于失血过多的昏迷状态，由于浸泡在冰水中，体温越来越冷，心跳也几乎衰竭。

金拿起小刀，咬了咬牙在手腕上割了一道口子。他的神情有些复杂，按理说接下来应该由格瑞再吸回他身上的血，眼下看来只能由自己喂给格瑞了。

望着格瑞苍白安静的脸庞，心跳莫名的鼓动起来。在嘴里含了一口鲜血后，他捏住格瑞的下巴，表情显得虔诚又拘谨，心里一遍遍的说这是为了救格瑞，不得已才冒犯的。

金慢慢俯下身，将自己的唇轻轻贴在了对方的嘴唇上。

他没有任何经验，况且这是个比接吻还要高难度的动作，轻轻撬开牙关后，只能凭感觉用舌头胡乱搅动着，将血液哺入对方的口中，第一次总归不太顺利，有些从嘴角溢了出来，金下意识的舔去那些液体。

这个算是……初吻吗？格瑞应该不会发现吧……他的嘴唇好软啊……

被自己满脑子的奇怪的念头弄得满脸通红。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啊！

金继续用着同样的方法喂着血液，两人嘴唇紧贴着不留一丝缝隙，才没有再溢出。随着格瑞苍白的脸色渐渐变得有了些血色，金估摸着大概已经交换的差不多了，心里有些紧张和期待。

找了块大毛巾把格瑞捞起来之后，金费了老大的力气才把他拖回床上，一边轻轻擦拭着格瑞脸上的水，一边望着他的脸出神。

他也不明白自己对格瑞到底是怎样的感情，是把他当做了挚友？还是家人？这些词似乎不应该安在一个认识仅仅几周的人身上，可金心里隐隐有种奇怪的感觉，他们似乎已经认识了很久，仿佛理应就是最亲密的一对。这几年来，金一直遭到鬼天盟的追杀，每天都生活在提心吊胆之中，甚至想过干脆投降一了百了，但姐姐的话却总是时刻将他从悬崖边缘拉回。

——你要活下去。

格瑞的出现无疑是他漆黑生命中漏出的一道光，从缝隙里丝丝倾泻入他的生活——如果先前那糟糕透顶的每日逃亡能算作“生活“的话。

 

金浑身震颤了一下，蓦然睁开了眼睛。他扭了扭僵硬的脖子，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置身森林深处那可怕的处刑架下。

他被一群模糊的黑影包围着，手里似乎都举着武器，缓慢的朝他前进着。尽管他们的嘴一张一合，却听不到一丝声音。金想离开这个地方，但脚似乎是被钉在了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黑影们拖动着沉重的步伐，离他越来越近……金赶紧闭上了双眼。

他感到嘴角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沿着下巴流下来，迷迷糊糊用手抹去，竟是一抹刺眼的红色。

“啊——！！！“金尖叫着从床上跳了起来，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发现真的有猩红色的液体，“血……血啊！！”

“怎么了？ “

听到格瑞那清冷的声音，金这才冷静了一些。

“做噩梦了？”格瑞朝他晃了晃手里的瓶子，上面的番茄图案上还有个欠揍的笑脸，“不是血，是热过的番茄汁。”似是看透了他的疑惑，格瑞从床头拿来干净的毛巾，轻轻擦去金嘴角的番茄汁，“我没事了，你应该比我还累吧。”

他隐约记得，之前貌似是他在照顾格瑞吧……怎么躺在床上的变成他自己了？

 

金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只是盯着格瑞那双紫红色的眸子。

半晌，他才开口道：“格瑞……你真的不后悔吗？是我擅自……”

“白痴，没什么后悔的，”头顶忽然被重重的揉了一把，“至少我们是永生的，不是么？”

眼眶莫名的有些发热，金撇了撇嘴，一下子抱住眼前的人，格瑞对这猝不及防的袭击没有任何准备，两人一起倒在了床上。看不出埋在胸口的金色毛团现在到底是什么表情，只能动作僵硬的摸摸他的脑袋以示安抚。

 

“谢谢你。”金的声音闷闷的，“也要感谢上帝，虽然我不信基督教，”他用手在格瑞胸前比划了个十字，“谢谢他让我遇见了你。”

格瑞没忍住笑了一声。

“笑什么！你们神父难道不是这么做的吗！”金生气的把脸鼓成一个包子，同时脸上有些发烧。

真是的，如此真情实感、堪比告白的话，居然被嘲笑了？

“白痴。”

“我不是小孩子了！也不是白痴！”

“那你能从我身上起来吗？”

“……不能！”金更加用力的抱住格瑞，霸道地宣示着：“初拥过之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如果成为血族的代价是永远不见天日和漫长无尽的生命，但只要有这个金色小太阳的陪伴，倒也不会太无聊。

这座原本就鲜有来客的哥特式教堂又恢复了沉寂。

没有人再来这破败的教堂祈祷，祈求上帝原谅他们的罪过。

也没有人记得他们的存在。

——FIN——

会有一个小番外

吸血鬼、初拥的资料参考百度百科